曾经被大家寄予很大希望的潜在的治疗新冠病毒药物，无论是羟氯喹还是瑞德西韦，在经过一段时间和多方面的临床试验后，并没有能够交出一张满意的答卷。

氯喹的结果至今真伪难辨。由于作用机制不明确，并可能造成严重的心血管副作用，一些国家已经停止了临床试验，美国FDA也已经明确指出这类药物必须严格在医生指导下使用。即使是贵为美国总统，也必须要获得负责医生同意才可以使用。对于瑞德西韦的临床作用也是褒贬不一。中国的临床结果认为无效，美国临床却认为有一定效果。瑞德西韦是一个基于RNA酶的分子机制设计的药物，过去在针对其他病毒，如埃博拉，的动物试验中也曾表现出一定疗效。但是它并非针对这次的新冠病病毒设计的，因此临床结果在好坏两边摇摆也是可以预期的。

不管怎样，大家（包括股市）曾经对这两个药的高度期望，现在已经被打回现实了。

另一方面，疫苗的研究在全球如火如荼地开展。到目前为止，全球有超过100个在研项目，其中有8个项目已经领先进入临床一期和二期试验。在这8个项目中，中国研发的疫苗占了半壁江山。因此中国政府最近宣布一旦成功，将作为公共产品向全世界开放。立即获得全球的赞扬。

但是就在大家对于疫苗抱有很大希望的时候，也传出了一些令人失望的结果。英国牛津大学研发的基于腺病毒的重组疫苗没有能够在实验室猴子中阻断病毒感染。而声势逼人的美国 Moderna 公司的mRNA 疫苗的初步结果也不尽人意。到目前为止，在45名志愿者中，仅仅8名产生了中和抗体。如果后续研究不能提高这个比例，这只疫苗的保护性也是很值得怀疑的。基于其他技术平台的疫苗（主要是灭活病毒疫苗）目前也仅仅在动物中表现出保护性作用，是否可以在人体内表现出同样的保护性作用我们还不能得知。也许可以在下一步大规模三期临床中可以观察到，但也许要等到明年开春，流感季节过去后才能揭晓结果。

疫苗研究的困难并非今日才发现。在历史上一个成功疫苗需要经过10-40年的研究，试验和完善。尽管科学发展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新的技术手段，但我们对于病毒免疫机制的认识至今依然有限，这就阻碍了疫苗的快速研发。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全球紧急情况下，大步跃进也不能确保成功。

在这种情况下，抗病毒抗体是否成了可以期待的另一个希望？

使用抗体来阻断病毒感染并非一个新概念。在以往抗萨斯，摩斯和埃博拉病毒感染时就多次采用了感染恢复后患者的抗血清来治疗其他病人，并取得不同程度的成功。这次在抗新冠肺炎中也广泛地采用了抗血清治疗。到目前为止，中国有近千名患者接受了抗血清治疗。但是抗血清来源非常有限，并不能普遍使用。而且由于抗血清本身的复杂性，也很难得到一致的临床疗效。

相比之下，通过克隆获得的单抗就具有很好的优势。单克隆抗体不但可以规模化生产，而且可以通过试验建立合理的量效关系，以确保临床疗效。从技术上讲，人源性的抗体可以通过几种不同方法得到。一种直接的方法就是采用已经很成熟的细胞克隆技术来从感染恢复后，具有抗体免疫的患者体内筛选出表达特异性抗体（尤其是表达中和性抗体）的B细胞，并进行放大和生产。除此之外，采用噬菌体表达的大规模的人源性抗体库（Phage-Display Library）也可以快速筛选出中和性抗体。此外，近几年开发的经过基因改造的所谓人源化小鼠，如HuMab-Mouse, XenoMouse等，也可用来诱发特异性抗体。

近日，北京大学生物医学前沿创新中心的谢晓亮院士宣布他们已经通过大量的单细胞测序技术筛选发现了非常有效的B细胞株。而所产生的中和性单抗可以在5天之内将小鼠体内的病毒负荷降低2500倍。这样高的效率可以很块地地阻断病毒感染，尤其是在感染早期。按照谢院士的说法，这个单抗很快就会进入临床试验。

除了采用单抗外，有研究表明，联合使用几种单抗可以进一步增强抗病毒作用。这些抗体可以作用在S蛋白的ACE2结合区（RBD），也可以结合在其他相邻地方。 这种联合协同作用很可能有有利于病情较严重的病人，以提高单抗治疗的疗效。

目前中国单抗药企近三百家。不同阶段的产品近二百个。因此中国也可以算是一个单抗研发和生产大国。据估计整个国内单抗药物市场有望达到200亿美元。单抗药物的快速发展一方面有赖于单抗表达水平的提高（从0.5克/公升提高到5-10克/公升），另一方面有赖于生产规模的提升（单反应器从500L上升到了1000～10000L）。但总体来说，我国的单抗年生产能力还是远不满足于市场需求。我过去在分析PD-1等抗体市场需求和产量之间的差距时曾经提到这个问题。 现在如果要增加大量的抗新冠病毒抗体生产，是否会进一步扩大这个差距肯定是一个顾虑。因此单抗虽然有可能成为下一次流行中的救命药，很多人并不一定可以用上。

但是也许正像恩格斯提出的那像，“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 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的需求，也在期待着这种需求产生的巨大的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