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规模检测的喜与忧

 

这次世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大规模的全民病毒检测结果传达了三个重要的信息。 首先是病毒基因检出率出乎意料的低。其次是没有发现任何带病毒者发病，最后，也没有发现“人传人”情况。由于这三点重要发现，我们有理由怀疑所检出阳性的300例有可能仅仅是残余病毒RNA片段，而并非活病毒。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有理由认为，在全国采取严密封锁和隔离措施之后，这个病毒很有可能已经在中国人群中消失。这样的结果在流行病学研究中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 这说明即使是对于传播速度很快的病毒（比如 R0 > 2-3），也是有可能通过严格的全社会隔离而切断传播并导致病毒消失。

 

但是我们同样也需要警觉的是，这一结果有可能被严重的误读。首先，病毒基因检测并非我们想象地那样灵敏和准确。正如其他任何临床检测一样，基因检测不可避免的，也是允许的，导致一定比例的“假阳性”和“假阴性”。通俗地说，如果我们希望这个检测方法不要“放过一个敌人”，那么就需要降低确定“敌人”的标准，在这种情况下，误伤好人就很难避免，这就会出现我们说的“假阳性”。反过来，如果我们的要求是“不要误伤一个好人”，那就需要提高标准，结果就会出现“假阴性”。几乎每一个检测方法都不可能避免这样两种选择，最好的检测试剂盒也都是在这两者之间求得一个合理的平衡。

 

具体讲，大部分检测试剂盒，无论技术如何先进，一般会有5-10%的误差范围。我们以美国著名的LabCorp的新冠病毒基因检测试剂盒为例，他们的目标是不低于95%的准确率。也就是说可能有5%的感染者被忽视了。尽管在测试这个试剂盒过程中，这家公司的结果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但是由于测试的人数有限，统计学结果表明，他们的准确率应该在70-100%之间。因此从WHO到世界各国的卫生部门都指出，病毒核酸检测只可以作为临床确诊的证据之一。临床医生必须结合病人其他临床症状加以判断。大多数国家在检测时，一般也会都要求被检测者有一定的可疑症状作为检测的前提。

 

事实上，华大基因曾在一份公司公告中这样提到：“根据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医疗器械技术审评中心、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英文全称“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以下简称“FDA”）以及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文件，核酸检测是新冠肺炎的首选检测方法，抗体检测不能作为新冠肺炎确诊和排除的唯一依据，不适用于一般人群的筛查，可作为病毒核酸检测 的补充，两者的联合检测将会提高检测的灵敏度，减少误诊率或漏诊率。”。反过来说，如果我们采用核酸检测来进行一般人群筛查时，一定要考虑到到这里可能的误差和误导。

 

很显然，这次武汉大规模检测结果说明，　出现“假阳性”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即使所采用的检测试剂盒的“假阳性率”为0.1%-0.01%（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高的标准），我们也会发现成千上万的“阳性”。而不会仅仅只有300人。因此我们的注意点应该在可能的“假阴性”上。如果我们还是采用美国LabCorp的试剂盒为例，5%的“假阴性”就意味着有接近50万人被“忽略”掉了。这样一个数据和目前发现的300人的情况是非常不一样的。即使通过使用更加灵敏的方法把“假阴性”降低到0.5%，其结果也会是有几万人。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再举一个极端的案例，美国著名Abbott公司不久前推出的恒温检测仪，其检测速度虽然快。但是美国FDA在批准其使用的同时指出，这种检测方法的“假阴性”可能高达30%。

 

除了试剂本身的固有缺陷外，如何采集和处理样品也非常关键。在这方面研究人员，尤其是中国研究人员，过去几个月中在国际杂志上发表了很多数据，说明病毒检测结果会受到很多实际因素的影响。例如广东省CDC研究人员在发表的文献中就指出，采用不同的拭子取样可能改变检测的敏感度，鼻试取样的结果就比咽试取样要好很多。而其他样本，如唾液或血液，敏感度会更低。同样，样本采集的时间也很重要，即使在感染过程中，鼻咽中存在的病毒数量也是不同的。最理想的情况因该是在症状出现的时间附近采集样本，以达到最高的检测灵敏度。如果感染但尚未出现症状的患者可能与症状减弱的患者一样，出现假阴性检测结果。

因此，虽然这次大规模测试结果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们绝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这并非是否认这次测试的重大意义。也不是否定武汉现在是一个非常安全的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但是从流行病防治的角度来看。我们应当更多的注意这一结果下可能埋藏的隐患，绝不要再犯掉以轻心的错误。

 

这段时期来，很多人都在引用毛主席７５年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在最坏的可能性上建立我们的政策”。对于病毒我们也需要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