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来，国内外新冠疫苗研发的临床信息不断涌来。其中大多是好消息，这让世界各国对于今年下半年或年底出现有效疫苗有了更高的期待。尤其是一些自身没有很强的研发和生产能力的国家，更希望可以在疫苗研发成功后共享成果。

很多人把这次世界性的共同研发看着是一种“竞争”。各国之间竞争的是研发和生产能力， 说到底也就是通过科学保护国民的能力。但是病毒没有国界。科学也不应该有国界。中国已经宣布将把成功的疫苗作为公共产品提供给世界各国人民。而美国福奇博士在最近的一次电视采访中也非常明确的指出，这其中并没有任何“中美竞争”之说，他希望中国和美国的疫苗都能成功，以造福两国人民和世界人民。尽管如此，即使从科学的角度出发， 大家也很想知道最初一个或者一批疫苗究竟会花落谁家。毕竟现在已经有超过140多个疫苗项目在研发, 其中由约20个进入临床。

任何一个疫苗是否能够率先成功上市需要满足这样几个基本条件。

首先是有效性。对于这个问题至今专家们还有各种不同的争议。在缺乏三期临床和疫区测试结果的情况下，疫苗的有效性主要根据观察志愿者体内是否产生抗体来判断。尽管目前好几种临床阶段的都声称可以诱导抗体，但是在“是否具有中和抗体”以及“抗体滴度是否达到保护性水平”方面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另一方面，疫苗在接种人群中产生多大比例的保护性抗体也非常重要。由于疫苗是我们通过主动干预达到“群体免疫”水平的唯一措施。多大人群可以获得免疫保护对于控制病毒流行非常关键。美国FDA最近提出一个标准，即有效疫苗必须在50%以上的接种者中产生抗体。这个标准接近于多年来使用的流感疫苗的实际水平。在没有先例的紧急情况下，这个标准可以被认为是务实的。对于新冠来说，50%的人群免疫是否可以阻止流行还没有定论。但是很明显的是，如果可以达到这样的免疫水平，新冠的流行速度必然会大大减慢，流行范围会大大缩小。

目前国内几个领先疫苗项目临床结果都已经远超过了这个标准。有些结果表明抗体阳性率接近１００％。 因此这个标准对于国内研发单位来说应该不是一个问题。但在也有不同意这个标准的产家。据非正式新闻报道，美国mRNA疫苗产家Moderna就在和FDA商讨，要求进一步降低这个标准。这也不难理解。因为从今年4月份公布的消息来看，Moderna 疫苗的效果并非很理想。产生这样的结果更多应该和该公司核酸疫苗的设计有关。因为基于同样技术平台，由德国BioNTech研发的mRNA 疫苗最近报道的结果就相当不错。INNOVIO研发的DNA疫苗最近也有不错的临床结果。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NIAID负责人福奇博士最近在一次电视采访中提到，目前美国有30，000名自愿者加入了Moderna疫苗的三期临床。考虑到美国目前的疫情流行情况，这类临床有可能让我们提前获得疫苗保护作用的真实世界数据。

成功疫苗的第二个指标是可能的毒副作用。现在看来，走在前列的几个疫苗在采用高剂量时都可以观察到比较严重的副作用。尽管提高疫苗接种剂量有可能增强免疫反应，但是作为一种预防性的疫苗，药监部门对可能的毒副作用的考虑会更多一些。尤其是因为将来在实际使用时，有相当一批接种者是高龄或具有慢性疾病的人群。 尽管如此，在面临这样一种严重而缺乏有效治疗医药的流行病时，我们确实需要容忍一定程度可耐受的毒副作用，例如发热，头痛，以及注射部位的局部反应等。

新型疫苗也可能产生的更严重的毒副作用，例如和抗体相关的“抗体依赖性（病毒感染）增强（ADE）”或者“呼吸功能衰竭增强（ERD）”等。我们现在还不可能马上对这类副作用进行评估。 所幸的是，早期的动物研究以及在健康人群中开展的临床I/II试验似乎没有观察到这样的现象。但是这类严重的副作用不但在正常流感季节可以观察到，在近20年研发的针对其他各种病毒，如SARS， MERS, 猪流感，Ebola的临床中都有发生。这些情况往往可能发生在急需要保护的弱势人群中。因此我们对此不能掉以轻心。遗憾的是，我们到目前为止不能确定ADE或ERD的发生是否和某种疫苗载体平台和设计有关系，因此也无法通过设计提前排除这些因素。

成功疫苗的第三个考量标准是疫苗的生产能力。最近国内先后建成两个年产量可达一亿支疫苗的生产基地。这些基地主要用来生产灭活病毒或者腺病毒载体疫苗。这两类疫苗对于生产场地设备的要求非常高。这也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产量。很显然，如果灭活病毒或腺病毒载体疫苗将成为中国首先成功并主打的疫苗，这样的产量不仅不能覆盖中国人群，更无法提供给世界其他各国人民，尤其是“一带一路”的各个国家。相比之下，国外研发核酸疫苗的企业先后宣布，他们的产量可能每年达到２０亿支疫苗。很显然，受到技术平台限制的疫苗产量的差异确实很大。

最后，我们也需要考虑疫苗的研发速度。首先上市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疫苗，但必须是最快的疫苗。从目前来看，除非在三期临床中出现重大问题，中国，欧洲，俄罗斯和美国的各种疫苗都有可能最迟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年初批准上市。虽然我们都希望最早可能在今年９月份开始使用，但是从安全可靠角度来看，今年年底已经是很快了。最近印度方面有消息说，他们研发的疫苗可能在全球首先上市。这一点遭到包括印度专家在内的质疑。但是这并非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事。如果采用相对成熟可靠的技术平台，如灭活病毒疫苗，并在临床I/II期取得较好结果的情况下，就有可能被提前批准上市，成为世界上第一支疫苗。这是一个危险的科学“冒进”。但是在眼看就要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灾区”的情况下。这也许是印度值得的一次冒险。归根到底，所有的药品和疫苗上市都是一个风险和利益平衡的结果。

综合上面几个考量，我们现在基本上可以判断，由中国领军研发的灭活疫苗和腺病毒载体疫苗很可能成为世界上率先成功，而且保护效果最好的疫苗。但是由美国欧洲主力的核酸疫苗则很可能成为最普及的疫苗。而我个人比较看好的重组蛋白疫苗可能会是一个迟到的学生，但是也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如果新冠将成为和人类共存的一类病毒，创新型疫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