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全球已经有超过140个新冠疫苗在研发中，而其中23个产品已经进入了不同阶段的临床试验。在这23个领先产品中，核酸疫苗占了大约1/3强（包括DNA和mRNA 疫苗）。另外1/3是病毒疫苗（包括灭活病毒和载体病毒）。余下1/3是各种不同基于重组蛋白技术的疫苗。由此看来，虽然不同国家的研究侧重点不同，但从世界范围来看大家在几个主要技术平台方面的布局还是相对均衡的。

今天我们主要来讨论和比较一下率先进入三期临床的三个疫苗。这就是美国 Moderna的RNA疫苗，中国科兴的灭活疫苗以及英国牛津大学的腺病毒疫苗。

核酸疫苗是美国的主打产品。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是，这个产品并非是由Moderna公司研发的。而是由美国国家过敏传染病研究所（NIAID）下属疫苗研究中心（VRC）开发的。今年一月份，当中国研究人员首先发现新冠病毒并完成病毒序列后，美国VRC的研究人员便在第一时间从中国获得新冠序列。根据过去在研发SARS疫苗中的经验，他们很快锁定了病毒S蛋白的序列，并根据这个序列设计了核酸疫苗。这个设计过程大约也就是几天时间。 VRC的研究人员在开展实验室合成核酸疫苗的同时很快和核酸疫苗公司Moderna达成合作协议。通过这个产学研合作，从获得序列到进入临床，整个过程只用了65天。这在疫苗研发历史上是创纪录的。从理论上讲，采用mRNA来表达新冠疫苗抗原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方法，因为新冠病毒是一个正向RNA病毒，也就是说其本身就是一个mRNA表达系统。因此取其序列中核心部分来作为疫苗相当于制造了一个不完整的病毒。

然而快速研发仅仅是故事的一方面。真正的挑战是在临床试验。Moderna作为一个以mRNA疫苗为核心的疫苗公司，至今尚未有成功的产品上市。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潜在的考虑。从刚刚发表的临床一期结果来看，这个疫苗在47名受试者中产生了很好的抗体反应。其中中和抗体的比例超过新冠感染恢复病人体内的比例。但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这只疫苗仅仅包含有病毒感染细胞的关键蛋白S蛋白的序列。这只疫苗将在近日进入包括3万名志愿者的大规模三期临床。由于疫苗临床时间相对很短。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看到早期结果。如果结果与1期相似， FDA很有可能在9月份就提前批准该疫苗上市。因为真正主导这只疫苗研发的并不是饱受科学界质疑的Moderna公司，而是NIAID下属的VRC以及主导临床试验的美国国家卫生研究所NIH。可以说美国医学科学界已经把整个身家都投在这个疫苗里了。

和美国团队不同的是，中国研究团队则偏重于病毒疫苗。这其中科兴的灭活病毒临床进展相对更快一点。灭活病毒在原理上相对简单，制备技术上相对成熟，更重要的我们已经有成功的灭活病毒疫苗在使用。因此这个疫苗的研发过程也非常快，从一月26号立项到四月16日进入临床，也仅仅用了80天时间。

在进入临床后一个月，科兴就报道了初步结果。结果表明90%的参与者都出现“抗体转阳”，也就是产生了抗病毒体液免疫反应。虽然我们至今还没有看到完整的数据报道，但是灭活疫苗产生这样的强力的免疫反应还是在意料之中的。这也是为什么国内外专家对于这只疫苗都抱有很高的希望的缘故。

灭活病毒成功的关键是如何在灭活处理过程中最大限度地保护主要病毒蛋白的正确的抗原性。也就是说疫苗不但要能产生抗体，而且所产生的抗体还必须可以中和和抵抗病毒感染。这一点往往必在实际感染中得到检验。所以预防性疫苗的三期临床通常是在一个病毒流行区进行。而在错过了流行季节，或者没有流行区域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展“人体病毒挑战”试验。所幸的是，在开展人体临床试验之前，科兴的灭活疫苗已经在猴子体内进行了免疫和病毒挑战试验。动物实验表明接种灭活疫苗产生的抗体，有效地阻止了病毒感染。其中接受低剂量疫苗的猴子体内曾出现短暂的病毒上升。但是病毒感染最终还是得到控制。虽然猴子模型不能完全模拟人体，但是依旧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科兴的灭活病毒目前已准备在中国和国外同时开展三期临床。

科兴灭活疫苗并非全球首个进入临床的新冠疫苗。由陈薇院士领导，康希诺研发的基于腺病毒的重组疫苗早在三月18日即宣布进入临床。康希诺可以在新冠疫苗中拔得世界头筹进入临床，得力于在成功研发埃博拉病毒疫苗中获得的经验。 很快，这个在武汉招募了108将的28天临床试验结果在五月22日的《柳叶刀》上发表了。在三个不同剂量（低，中，高）的试验组中，接种14天后的“抗体转阳”率最高可以达到50%。而在接种28天，则几乎达到100%。这些抗体可以识别并结合到新冠病毒上，但是我们所期待的“中和”性抗体，在最高剂量组也仅有75%。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事情。预计腺病毒疫苗也将很快进入三期临床，其结果值得很好关注。

英国牛津大学研发的也是基于腺病毒的载体疫苗。和康希诺疫苗不同的是，牛津大学采用了一种黑猩猩的腺病毒作为载体。相比于人腺病毒载体，猩猩腺病毒在人体内更具有免疫刺激性。 相反，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具有抗人腺病毒的“预存免疫”（Pre-existing Immunity），以人腺病毒作为载体的疫苗往往需要采用更大的剂量以克服这种预存免疫。例如，牛津大学的临床试验中使用的注射剂量为50亿个病毒。而这是康希诺试验中的采用最低剂量，康希诺的最高剂量是这个剂量的10倍。但是从临床结果来看，牛津大学的疫苗效果也很好，大约在接种一个月后，几乎100%的参试者都产生了抗体，其中90%具有中和性抗体。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无论采用哪种技术，为了达到有效免疫，新冠疫苗需要先后注射两次。这无疑会加大全球对于新冠疫苗的需求量。但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我们大概别无选择。

在这三种疫苗中，核酸疫苗的进展应该说比较快。作为一种新型的疫苗，核酸抗原的设计是在计算机中完成，而合成也是完全自动化的，这其中确实有着很大的研发速度的优势。而相比之下，灭活病毒疫苗和病毒载体疫苗都必须在严密的实验室内研发。未来生产也需要在一定密封环境下进行。但是从可信度和可靠性来说，很多专家还是看好用传统方法研发的疫苗。毕竟，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核酸疫苗问世。

在几个主要技术平台中，重组蛋白疫苗的发展相对落后了一步。由成都三叶草公司研发的重组S蛋白三聚体还刚刚进入一期临床。相对于其他几种技术，重组蛋白要能保持天然的结构和抗原性难度比较大。但是由于今后规模化生产容易以及质控可靠，副作用也可能较少，重组蛋白疫苗依然有着很好的前途，后来居上也并非没有可能。

目前的几个临床试验结果也表明，要让机体充分形成免疫力，疫苗最好是在流行季节一个月之前注射。这也加大对快速研发和提前使用疫苗的压力。因此今后两个月将是我们能否有效阻止新冠的“第二波”到来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