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28号，钟南山院士在广州疫情通气会上谈到疫情起源时表示，疫情首先出现在中国,不一定是发源在中国。五个月之后，在开展了初步调查后，WHO紧急事务负责人迈克·瑞安博士（Dr. Mike Ryan）在八月二号表示，“在武汉引发疫情警报并不一定意味着那是该疾病从动物传播到人类的地方” （ the fact that that fire alarm was triggered doesn't necessarily mean that that is where the disease crossed from animals into humans.）。很显然，无论是钟南山院士，还是迈克· 瑞安博士到目前为止，仍不能确定这个病毒经过了哪些演变过程，又是从哪里进入武汉，但是越来越多的最新发现表明，武汉很可能是一场世界大流行中第一个引爆的炸弹。但并非是大流行的源头。而且现在看来这种引爆非但不能证明是源头，相反在WHO看来，这反映了中国严格的监控和报告体系起了作用。 正如迈克·瑞安博士指出的那样，武汉所建立的流行病监控系统正是为发现这种非典型肺炎而设置的（One must remember that there was a specific surveillance system in place in Wuhan for picking up clusters of atypical pneumonia。）。

武汉首先爆发但不一定是新冠源头这一点不难理解。因为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说，武汉海鲜市场是新冠的爆发点，但并非是源头。 事实上，武汉第一个发现的新冠患者和海鲜市场没有任何关系。根据我们今天对新冠病毒传播的认识，非常有可能的是，武汉海鲜市场中存在的大量冷冻，冷藏海鲜等为保存和传播新冠提供了有利的条件。这和不久前北京爆发与海鲜市场有关疫情是同样的情况。

不久前，英国研究人员在《自然-微生物》杂志上发表了他们对新冠来源的研究结果。他们的研究表明，这次流行的病毒并非是通过病毒间交叉重组而形成。其中关键的受体结合部分（RBD）已经在病毒中存在了很长的时间。这不但排除了人为重组的可能，也排除了病毒株之间重组的可能。在进一步采用基因演变统计学方法分析了68个病毒序列后，研究人员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次的新冠病毒确实源自蝙蝠，但应该早在上世纪1950-1980期间就已经从蝙蝠病毒蜕变出来了。因此一个非常可能的情况就是这次导致全球大流行的新冠病毒的幽灵已经在动物界，甚至在人类中流传很久了。我们之所以很久没有注意到这类病毒直到2003年萨斯爆发，或者是因为病毒还没有最后完成从动物到人类的“跳跃”，或者还没有演变成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株。因此迈克·瑞安博士在WHO调查小组完成首次中国调查后指出，我们现在需要进行反向的流行病调查。只有这样才能了解这次新冠病毒的前世今生和来龙去脉。

尽管目前的证据不能肯定新冠病毒是否源自武汉，但是同样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一点。这个病毒虽然已经在地球上“流浪”了几十年，但是要成为一次人类大流行的“源头”则必须要完成两件事，或者两件事之一。一个是最后一次完成“结构”优化，成为适宜于在人体内快速感染和复制的病毒。而另一个是完成从“中间宿主”动物到人的“跳跃”。这两者可能是同时完成，或者先后完成。无论如何，当病毒发生这样的变化时，就会在某个特定时间点，某个特定地点上，形成一个“源头”。 因此在讨论同样一个问题时，张文宏医生的看法就和钟南山院士很不相同。这是因为，除非我们可以发现这次新冠病毒的上游和进入武汉的途径，确实很难区分武汉是“爆发点”还是“源头”。在今天这样大规模全球交流的情况下去，流行病一旦爆发，病毒就会很快传播到世界各地，由此引起的现象会完全符合来自某一地点的病毒大流行。这就会给人造成某种“源头”的迹象。近来，世界各国如意大利，西班牙，日本，巴西等国都从有幸得以保留的一些环境样品中开始发现早期病毒的迹象。 但这仅仅可以证明这一类新冠病毒可能已经在世界各地串流了很久。我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这样一株病毒的完整序列来确认其中某一病毒株是真正的“源头”。

另一个至今还没找到重要的证据就是“中间宿主”。很多人现在倾向于认为“穿山甲”是这次病毒的“中间宿主”。如果是这样，有人就指出这次的病毒非常有可能是通过“穿山甲”的跨国贸易从东南亚进入中国的。例如有研究人员注意到，这次新冠流行中，越南的发病率不高，而且死亡率也很低。除了控制严格外，长期以来，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就是病毒流行高发地区。从好的方面来看，这提高了政府和民众对流行病的警惕和防范，同时也通过不断和病毒交战增强了民众抵抗类似病毒的免疫力。但是在另一个方面，这种免疫力在保护当地民众的同时，也会让这些地区成为病毒“输送”的源头。而东南亚地区正是中国大量“穿山甲”进口的源头。 但是，即使这一点最终得到证实，我们也需要躬身自问：谁更应该受到责备？

对新冠源头的研究是一个严肃的科学课题，但却正在成为国际政治交战的一个焦点。如果从人类于病毒交战的几十万年历史来看，以及人类社会本身数千年的历史看，这些都只是“遮眼云烟”。 待云烟过去后，留下的将是可贵的科学知识和经验让后人去学习和使用。